三个人的钱加起来,能有一百贯的样子,都交给李诚去管理。沉甸甸的铜钱,一百吊可不老少。还有一些布匹存在后面,也能当钱用,这个年过起来压力不大。
李诚拒绝了管钱的活,还是丢给钱谷子去管理。毕竟准备的东西很多,李诚只管吃喝享受这一块。快过年了,军营里也忙碌了起来,时间一眨眼就来到了除夕夜。
鄯州这个地方什么都缺,李诚想弄几个硬菜,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。最后就是两个炭炉,上面架一个陶盆,里头牛肉羊肉乱炖萝卜,另一个盆是里鸡鸭炖干菜。这些都不是重点,重点是李诚这两天整了点土法碱面,弄了点面发酵以后替代酵母。一个炉子上架着大蒸笼,包了一百多个羊肉萝卜馅的包子,正在蒸笼上蒸着呢。
弄的差不多了,李诚想起来了,踹了正在偷吃包子的牛二贵一脚:“去,把杜海和婆姨请来。”牛二贵嘴里还在嚼包子,呜呜呜的应声出去。没一会又回头:“该怎么说啊?杜瘸子死倔死倔的。”
“就说大过年的,一起热闹热闹。都是关中老乡,老家离着就几里地,在这地界亲着呢。”
牛二贵答应一声去了,你还真别说,没一会杜海就来了。身后跟着一个低着头走路的婆姨,站在门口也不进来,打量一番边上的柴堆:“准备的不少嘛,烧的完么?”
牛二贵笑道:“这是朱瓦匠送来的,还搭了两条羊腿,就这也便宜他了。”
杜海脸上露出惊讶:“怎么说?”牛二贵笑道:“进去你就知道了,这几天过年忙不过来,回头也给你整一个。”三人进来,杜海先给李诚作揖,看见火炕的灶口,立刻就不淡定了。冲过来,一脚踹开正在往里塞柴火的钱谷子,盯着炉膛里的火,伸手摸了摸炕。
“别等了,最迟初三,给我也整一个。”杜海说话意外的霸气,牛大贵冲他一笑:“你去找朱老三,就说是李大郎让你去的,他不敢乱收钱。”
杜海点点头,没再废话,看着桌子上摆的两个大陶盆,热气腾腾的,下面还在烧火,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:“这个好,吃热乎的。”回头看看站在角落里的婆姨,皱眉道:“愣着作甚?帮忙找点事情做。”
李诚笑着开口:“来的就是客,没有客人干活的道理,大家都入座吧,嫂子也坐。我们这,没那么多规矩。”一句话说的所有人都呆住了,哪有女人上桌子的?就算不用帮忙做事,吃饭的时候桌子上有女人什么事?又不是在家里,小两口吃饭没外人。
“好了,别傻愣着了,总不能让嫂子一个人吃吧?坐,你们坐一起。大贵坐这,谷子和二贵坐那。”李诚指挥上了,众人各自落座,只有婆姨站一边,缩着手脚不敢动,眼睛看着杜海。李诚见状叹息一声:“大过年的,都是离乡背井的,破个例!”
杜海这才点点头,那婆姨挨着凳子,坐了半个屁股,李诚不再说啥。
第十三章 春联
众人都看着李诚,没人先动筷子。李诚不紧不慢的,拿起勺子,陶盆里热好的酒,一人一勺子,摆在面前。众人次第起身道谢,李诚只是微笑,不知不觉之中,这些人都以李诚为中心。要李诚自己说,其实我也没做什么,我也很不明白怎么会这样?
李诚一个现代人,也想不明白这些。对这个时代的认知,只是在史书上。根本就不会去想自己平时做人做事的态度有什么不同。一个“读书人”,混在一群厮杀汉中,给他们弄好吃的,平等对待,让他们感受到温暖,看到生活的希望。所作所为,足以让这些人为他去死。
“明天就是新年了,很高兴跟大家一起共度这辞旧迎新的时刻。干杯!”举着酒碗,说了一句,众人都跟着一起干了这碗酒。放下碗,李诚一拍大腿:“忙糊涂了,还有一个事没做。”说着转身到炕上,翻出两张红纸来。众人都围上来,李诚摆摆手:“你们继续,我自己来走。”很明显,没人会走,都在看着他。
炕上的小桌子是杜海出品,笔墨纸砚都是李诚这两天准备的。要说这个书法呢,李诚是没专门练过的,小学的时候上个兴趣班的水平。但是他却看过不少字帖。就像射箭打拳一样,只要学过,穿越后就增收精通的福利。
一边磨墨,一边脑子里琢磨了,该写点啥。想好了就落笔,上联一挥而就:除夕畅饮千杯酒。接着下联:新年更上一层楼。横批的时候稍稍犯难了一下,最后写了四个字:平平安安。放下笔,李诚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字,当初在兴趣班要有这个水平,还不得被老师夸死啊。
周围一片安静,李诚吃惊的看看众人:“怎么了?”
“虽然看不懂啥意思,但是觉得很厉害。”牛二贵抢答了,李诚有点累,心道:不明觉厉的正确解释,从你嘴里出来怎么那么别扭啊?
李诚用手指着春联,大声念了一边,众人纷纷叫好。李诚取了准备好的糊糊,只会牛二贵和钱谷子,出门贴上春联。完事大家回来继续吃喝,闹到很晚,醉醺醺的杜海被婆姨扶着回去,剩下的人收拾烂摊子。李诚也没少喝,现代高度酒锻炼出来的酒量,灭这帮唐朝人难度不大。吃亏的是他们都喝高了,李诚一个人收拾残局。
都喝成死狗了,还守个屁的夜。李诚也只好一个人,裹着棉大衣,就这肉干,热酒一碗,一边喝一边胡思乱想。想了很多东西,最后得出一个无奈的结论,还是想想怎么在这一场对吐谷浑的战争中活下来吧。史册中的记载,这一仗难度很大。不是对手很强,而是自然环境太过恶劣。唐军一度靠着杀马饮血解决饮用水的问题。
别人李诚不管,这一伙的兄弟,喝水的问题必须早做准备。
大年初一的早晨,李诚起了个早,不起早也不行啊。昨夜大概十点左右,牛大贵醒来了,替换了李诚守夜。
起的早就不能闲着,先点火把包子热上,小米粥熬上,然后一番梳洗。草原上的肉干咸死还硬的磕牙,用刀切一盘,木锤砸一通,松软一些用来下饭还凑合。这东西耐保存,回头出征的时候,记得多带一点。草原上想生火做点热的,可不容易。人不吃肉不吃盐可不行。
正忙着呢,听到外面有脚步声,李诚的听力穿越之后有点变态,不知道是不是好事。
打开帘子一看,来了一大群人,为首的是崔校尉,都是斥候营的兄弟。
李诚一脸微笑出门拱手:“见过校尉,新春大吉,万事胜意。”
崔校尉先是楞,随即笑着拱手回应:“好口彩,谢了,麻烦让一让。”
李诚懵逼,下意识的让开。后面一帮军痞笑嘻嘻的上前来拱手致意。崔校尉径直走到门前,上下仔细的打量一番这副春联,就像酒鬼看见了没救,色狼在黑暗的小巷子里遭遇美女。
一帮人都傻了,崔校尉这是犯癔症了?李诚只是一眼就反应过来了,春联是小事,麻烦的是上面的字。自己学的是赵孟畎。庾痔逶谔瞥姑怀鱿帜亍?br/>
“自成兄,崔成敬服!”崔校尉回头拱手,态度完全变了一个人,这一次带着一种敬仰之意。李诚这时候唯一的选择就一个,微笑拱手,装一个满分的B:“信手涂鸦,不敢!”
崔校尉上前一步,又道:“崔成,字功达。”古人称呼他人的字,这是一种礼仪。这个常识,李诚还是有的,于是拱手微笑:“功达兄,客气了。”
“哈哈哈,自成兄藏的够深啊。”崔校尉一副重新审视的样子,李诚有点烦这家伙没玩没了的时候,门内牛大贵等人出来了,一番热闹。这才算是打断了崔校尉的纠缠。
崔校尉还要继续拉着李诚套近乎的时候,突然一阵打闹,一群兵痞抢夺起来,好不热闹。崔校尉定睛一看,一群人抢的是炊饼。仔细一想,不对,这东西当兵的不少吃。原来牛大贵出来的时候,手里还有个包子没来得及吃,被人抢去吃了一口,然后就会变成这样了。
“自成,给我拿一个。”崔校尉一点都不客气,亲热之意很明显。这就是阶级了,别看李诚混迹在这军营之中,又不肯去给李玄运当书办。但他是读书人,出口成章不说,这一笔字就让崔成高山仰止。这是另辟蹊径,自成一家啊!书法能到这个境界,那就不是一般家庭能培养出来的。这家伙看着神神秘秘的,先交朋友肯定没错。
身强力壮的牛二贵站在门口,双手张开,身后是钱谷子在顶着他。牛大贵在一旁劝说:“各位兄弟,不是牛某小气,这等吃食是李大郎所为,不敢乱动。”
众人唰的一下,眼神都对着李诚。不小心又成了焦点人物,真是很无奈啊。
“都排队,一个一个。”李诚发了话,众人立刻自觉的排队。牛二贵一脸的痛苦,送出一个一个包子,就这还死死的堵着门口呢。典型的吃货思维!
李诚过来,这货还堵着门呢,挨了一脚,自觉的让开。进门拿碗,装四个包子出来,递给崔校尉:“功达,这叫包子,尝尝。”
领到包子的士兵早就在一边吃的一嘴油,崔校尉看着都眼馋,拿过包子一口下去,羊肉萝卜馅的包子,一口汤鲜的差点咬了舌头。包子发过的面松软,不像火头军做的炊饼,硬邦邦的死面,难吃的紧。
又是一大口,一个包子下去了,又拿起一个。李诚暗暗叹息,又坑了一个,是一群。
四个包子,吃的干净,崔校尉拿出个帕子擦了擦手,斯斯文文的不像个军汉。
“回头某让火头军来学,学不会打军棍。”崔校尉一句话,李诚一脸的蛋疼,有这么干的人么?你打火头军,黑锅我来背。“还能不能做朋友?”李诚怼了回来,崔校尉笑嘻嘻的搂着李诚的肩膀:“刺史大人一早就去了凉州,现在这个军营里我最大。”
“你威胁我?”李诚更不爽了,崔校尉摇摇头:“没这意思,挨打的又不是你。”
“做包子要发面,想达到松软的效果,要有足够的碱面。碱面不好制作!”李诚只好耐心地解释,为了弄点土碱,费老鼻子劲了,忙活一天的成果。
“那就一起教咯。”崔校尉倒是一点都不客气,李诚悠悠的看着他不说话,崔校尉被看的心头一阵发毛,最后遭不住,连连拱手:“不学,不学了还不行么?”
李诚收回眼神,叹息道:“功达的脑子里,就没有想过这方法意味着什么?”
崔校尉倒是不傻,看着那些吃完了包子一脸意犹未尽的士兵,再想想自己,一拍大腿:“铜钱,大把的铜钱。”嗯,还没有傻透,李诚点点头:“你再想想,如果整个大唐,都做包子,用了我的法子,这碱面该值多少钱?”
崔校尉眼珠都直了,脑子又一转,惊讶的看着李诚久久不语。跟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体现出来了,点一句他就明白了。这里面的利益很大,一旦大到一定程度,李诚的性命都会收到牵连。“自成的意思,一起干?”
李诚摇摇头:“我可不想害死你。”崔校尉脸上泛起傲慢的表情:“某虽清河小房庶出,却也是清河崔氏的血脉。”
这一次轮到李诚懵逼了,清河崔氏,这个姓在唐朝牛逼大发了。唐朝编写氏族志,崔姓排第一。气的李世民发火拍桌子,强行把李姓排第一,长孙排第二。李世民这么干,照样无损崔氏在江湖的上的地位,人家照样是第一,实质上的第一。
想了想,李诚叹息一声:“坏就坏在你姓崔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