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是,殿下种棉花之前,就不考虑收获之后的用处么?”李诚给惊着了,这小娘子的作风,太不着调了。一万亩地你种了棉花,收回来怎么办?你掌握纺织技术了么?有工坊么?
“李郎君不要吃惊,妾身寻思着,李郎君要做的事情,自然是有利可图的。这几年长安米价一降再降,种粮食无利可图。左右妾身种了棉花,李郎君不会见死不救吧?”高阳一点都担心的样子,笑嘻嘻的问李诚。
李诚一脸的苦笑,摇头道:“殿下真是率性,这次的棉花,我都要了,价钱不会太差。回头让人去找庄子管家李晋,就说是我的意思。”
高阳笑着躬身道福:“就知道李郎君不会让妾身亏本的,妾身寻思着,棉花这东西,李郎君一家来种,总是少了点。妾身跟着种了,李郎君的工坊才不会受制于人呢。如此一来,既能挣点钱,还能给李郎君帮忙,何乐而不为呢?”
李诚听了忍不住笑道:“殿下想的差了,这棉花纺织技术门槛不高。这两年棉布价格高是因为产量少,以前只有来自川中的白叠布。物以稀为贵,自然就能挣钱了。现在那家不种点棉花呢?以后这棉布的价格,怕是很难维持了。”
高阳听了忍不住惊呼:“那以后还怎么种棉花?难道还要回去种粮食么?”
李诚就知道她是个做买卖的外行,完全是凭一时热情,拍脑袋就去做了。
“也就是三两年的功夫,还能维持一个不错的利润。再往后,就只能以量取胜,薄利多销了。毕竟棉布较之麻布,还是有相当的优势的。不过种棉花需要占用耕地,不像种麻。总的来说,棉布价格会持续下滑。”李诚很有耐心的给她上课。
“海贸呢?妾身可是听说了,内府、宗室、几个大姓,可都是弄了船下海的。说起来,妾身也想弄条船去下海呢。”高阳说的很兴奋,但是李诚看出来了,这娘子就没经营的能力。完全就是凭着对李诚的盲目信任来作事。
“海贸就更不要去碰了,不是李某要吃独食,实在是风险太大。殿下要是想弄点挣钱的营生,不妨派人去登州置办一些房产。租也好,自己经营也罢,一年下来总是能挣点钱。”李诚赶紧给她指条道,免得她乱来。
“就依着李郎君的意思去做,嘻嘻,妾身就知道,李郎君不会不管妾身的。”高阳开心的转了个圈,看着李诚的时候,大眼睛水汪汪的,那眼神热的烫人。
李诚没想到会这样,这小娘子可以放弃治疗了。干脆点,一抱手道:“殿下,李诚告辞了。家中还有很多事情,等着李诚去处理。”
高阳点点头:“李郎君自管去吧,妾身也该回去了。妾身不求朝夕相对,但求隔三差五的,能见着郎君一面。”这话说的李诚脚下一个踉跄,差点没从马镫上掉下来。
赶紧翻身上马,二话不说就跑,打死李诚都不愿意回头,太凶险了。这要是跟她擦出点火花来,怕是老房要放火烧李庄。唐朝这帮公主,真是太奔放了。
渭水河畔的李庄野市日渐繁华,铸铁行业搬走之后,棉布作坊很快就挤占了腾出来的空间。考虑到这里靠近李庄,李诚不敢把污染严重的铸铁行业放在这里。只好往下游搬迁。钢铁行业是离不开水的,其实关中并不适合大规模的钢铁业。
这个时代,有煤有铁的辽东,才是发展钢铁产业的最佳选择。其次是江东,不过那地方不是自己的地盘,而且江东那边没有合适的煤,运力极为糟糕的时代,就算从徐州运煤到江东去搞冶炼,也是很要命的一件事情。
大冶是个不错的选择,江夏有合适的煤矿。这里同样也不是李诚的地盘。炼钢铁是一门技术活,尤其是用煤炭来炼钢,更是一门高难度的技术活。中原王朝产煤不假,而且含量巨大。但是缺少优质低磷铁矿,而且煤的含硫量比较高。
一个磷一个硫,在这个没有元素周期表的年代,炼铁多数用的是木炭。李诚的出现,固然解决了焦炭的问题,但是其中的技术李诚没打算扩散出去。洗煤这道关口,李诚必须掌握在手里,每年合格的焦炭,能带来巨大的利润。
封建王朝有个特点,任何能威胁到皇权的东西,都会集中在首都及其周边。少府监的钢铁冶炼,哪怕用了焦炭,也只能开在渭河边上。再远一点,皇帝就不能安心了。
原始的工业,需要大量的劳动力,可以说因为劳动力的不足,已经严重的限制李诚在钢铁行业的继续发展。反倒是那些大姓,他们不存在这个问题。这就是李诚底子太薄的原因了。
不过李诚正在想法子解决这个问题,怎么解决呢?买人!
这不,李晋看见李诚回来了,立刻跑上前来说话:“家主,总算是把您给盼来了。”
李诚翻身下马,把缰绳丢给身后的李山,鞭子拿在手上笑道:“怎么?还有你处理不好的事情?”李晋笑道:“这不是家主要买奴么?小的给城里的贩子邸了话,只要不是汉人,身体健壮,不论男女都要。这不,好几个贩子在这等了好些天了。”
“买奴的事情不是让你做主么?回头直接发往各处的矿上。安全生产很重要,这些劳力都是花钱买回来的,死一个就亏大了。”采煤这种事情,别说唐朝了,现代社会科学那么发达,都事故不断,隔三差五的死人。
“家主,他们都想见一见家主,买奴的价格好商量。”李晋说出了原因,李诚微微一愣,思维散发,想了一会却找不到可能的原因,干脆就不去想了。
“程总管处,说好的每年两千人,没有误事吧?”李诚想起来了,自己跟老流氓程咬金之间有约定,他是幽州总管,在辽东各种抓人,卖给李诚做公。要知道,一个男性壮劳力可不跑便宜,批发价都要五十贯呢。煤矿一次塌方,就得亏进去不少钱。
李诚为了挣钱,黑心资本家这个帽子算是戴上了。只要不是汉人,管他那么多。要不是考虑到国法难容。李诚都想跟大理寺勾结起来,把死囚弄到铜川去挖煤。
“程总管处,自然是没问题的。家主,见不见他们,给个准备,小的好答复。再有,崔六叔又来了,正在与主母说话呢。”李晋唯一效忠的人就是李诚了,对崔芊芊也忠心,但是要建立在李诚这里没问题的基础上。
李诚想了想:“不见,美不死他们。愿意卖就买,不愿意拉倒。现在也不着急这些。”
李晋听了立刻笑道:“小的记下,还有个事情,前几日,白氏、郑氏都派人来了,死活不肯走,非要见着家主,小人安排在野市的客栈里住下了。”
李诚一听这话,刚迈过侧门的脚步停下了,回头看看野市的方向,点点头:“你安排吧,左右最近一直在李庄呆着,见一见也无妨。”
对于那些人贩子,李诚不打算大交道,但是对于士族大姓,李诚是既斗争又合作。没法子,他们的底蕴太深厚了。能不撕破脸,就不撕破脸。李诚算是看明白了,李世民宁愿把自己丢到高昌去,都不敢把这些人得罪太彻底。
搞的现在李诚想去登州,一时半会的都去不成。不过李诚也不担心就是了,没有详细的海图,没有经验丰富的水手,闯海就是找死。更不要说,还有海盗呢。
第四百八十二章 崔氏的骄傲一钱不值
第四百八十二章 崔氏的骄傲一钱不值
本朝太祖有言,与天斗,其乐无穷,与地斗,其乐无穷,与人斗,其乐无穷。
斗争是一门艺术,当斗争双方的力量差距不大的时候,斗争是一门妥协的艺术。
斗争双方差距大的话,那就不叫斗争了,那叫碾压。就像大唐对高昌,大军开过去,亡其国,毁其苗,断其根。这个世界是不讲理的,这个世界还是讲道理的。
崔寅看见李诚的时候,很自觉的站了起来,或者说每一次站在李诚对面时,感受都不一样。从最初的还算重视,到现在需要仰视,这过程有点虐心,因为时间太短了。短短两三年,李诚就敢于在庙堂上找群臣探讨一下府兵制的问题了。
如果非要让崔寅总结一下面对李诚时的心路历程,崔寅给出的结论应该是:此君行事飘忽,如羚羊挂角,无迹可寻。李诚做事,完全没有套路。仔细回想,可不就是这样么?最初觉得他会在文坛上大放异彩,领袖群伦。
没曾想人家根本就没打算混文坛,掉头去种地了。种地就种地呗,玉米、番薯、土豆、棉花、烟草,这些东西简直反人类。关中历来就不是个产粮的地方,随着玉米、土豆、番薯的大面积推广,粮食问题基本自给自足了。
种地的同时,人家还是继续玩出了新花样,开酒楼,赚大钱。写话本,赚大钱,一份《长安风》杂志,引领文坛风骚,阵地居然还在李诚手里。这不是重点,画直线,敲黑板,重点是雕版印刷术。印刷术的出现,直接让长安无数靠抄书为生的学子失业。
对于抄书学子来说是可恨的事情,但是对于天下的莘莘学子来说,印刷术的出现,何其幸也。书,不在成为一种稀缺资源了。当今陛下责成少府监的作坊,开足马力,把皇家藏书里的书,能印的书都印出来。
形象的比喻应该是这样的,李诚给皇帝递过去一把锄头,然后皇帝猛挥锄头,一点一点的挖门阀士族的根。为什么宋以后没有了门阀,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印刷术的出现,没有了知识垄断,就没有了门阀的土壤。
然而,即便是出现了印刷术,读书人相比于全国的人口来说,还是很少很少。
崔寅的心情很复杂,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,最终只能是身为长辈,主动上前抱手:“自成回来了。”李诚对崔寅的感官还是不错的,毕竟他有自己的苦衷。世家大族里头的事情,太过复杂,要在这种复杂的生存环境里求存,很难!
“见过六叔!”李诚还算是客气,没有翻脸的意思。崔芊芊彻底的松了一口气,曾几何时,可以作为她最大靠山的家族,现在成了她最大的累赘。说起来,真是可笑。崔氏女啊!整个大唐最不愁嫁的崔氏女。
“六叔与郎君叙话,妾身去准备酒席。”崔芊芊起身告退,她还是喜欢李诚可以跟崔氏弥补关系。不求能亲密合作,但是一团和气即可。作为崔氏女,身份是李家大妇,她选择了站队夫家。这是绝对的政治正确。
当然了,如果李诚不是那么吊,崔芊芊选择娘家也很正常。世人甚至还会笑话李诚,不自量力。实力,才是一个家族的根本,其他的都得让步。
“听说崔氏改进了炼铁方式?”李诚坐下来之后,开口就是让崔寅窝心的话。
崔寅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,想想还是决定说实话。“族中有长者,窃以为不用焦炭。便自行断了焦炭采购,购入大量煤炭。不想练出来的铁甚是酥脆,不堪大用。旋改为旧法,以木炭冶炼。如今族中之煤,用个三五年的不在话下。”
崔寅说着自己都乐了,脑海中浮现那个掌握冶炼的族老,当时敲着拐杖,大声疾呼的嘴脸。不就是觉得用李诚的焦炭,亏了么?
“用木炭也不是不行,就是温度上差点,而且这一块成本要高出五成。”李诚倒是很厚道,没有笑话的意思,不过从技术层面的分析呢,似乎笑话程度更甚了。
“自成这话,还是别叫那位族老听到,不然他要是中风了,这笔账得算你头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