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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剑盛唐 第149节

的呼唤:“耶耶,阿娘,我是二丫啊。”一家人抱头痛哭,李诚站在一旁面无表情,仔细的打量这一家人。麻布衣服上打满了补丁,十二三岁的小子,脚上的鞋露出来大拇指,袜子是肯定没有穿的。年轻的那个肯定是大儿子,站在一边掉眼泪。

肩膀上有个补丁,鞋子上没破洞,也有一个补丁。

这一家人差不多情况就搞清楚了,自家的地,怕是没多少了,靠给里正当佃户度日。小小的后沟村也就是三十几户人家,丁口数百,规模甚至不如李庄。距离县城不算远,算是后沟村唯一的优势了,但是并没有什么用。李诚有仔细观察周围的习惯,发现除了里正之外,其余村民,无不面

黄肌瘦,脸有菜色。穿戴上也都是一般的破烂。

里正站在一旁低着头,甚至都不敢正眼看李诚。在他看来,李诚的气势实在太过耀眼,便是他见过的明府,也不及李诚。这等权贵,居然看上了杜三家的二丫,真是祖坟冒青烟了。

等了一会,一家人停止了哭泣,秋萍回到李诚身边,抱歉的低声道:“累郎君久等。”

李诚微微一笑:“这不算什么,且先进去坐吧,这地界夜里也不好住人,别弄的太晚不好回城。”杜家婆姨赶紧回去烧水待客,不料门口多了一具煤炉,早有丫鬟引着了煤炉,铜壶里已经烧上了水。

“不用那么客气,就在院子里坐一坐。”李诚开口了,实在不想进这个低矮逼仄的屋子里。太受罪了,不是李诚矫情,由奢入俭难,而是不喜欢压抑的气氛。

自有老卒搬来椅子,摆在院子里,里正在一旁看着,心道:这是来省亲啊,还是来郊游。李诚招呼杜三坐下,这时候客气就没意思了,他们反倒不自在。大马金刀的坐下,开水烧开了,丫鬟泡茶端来。李诚也不让茶,淡淡道:“在下李诚,长安县男,少府监少监。秋萍,也就是二丫,乃是我府

上爱妾。也是李某长女之母。”

李诚一句话,说的秋萍身子打晃,理论上来说,就算是安乐,崔芊芊过门之后,也是崔芊芊的女儿。秋萍是亲娘不假,但是称呼上不能叫母亲。母亲只有一个,那就是大妇。

李诚的意思,就是将来安乐长大了,也不会离开秋萍,就是跟着亲娘一起长大的承诺。

杜老三也是一脸的惊喜,自己的闺女,只是给人做妾的。大户人家的里的妾室,地位很低。更不要说,适才秋萍说了过去的事情,堕入风尘之中,遭遇李诚才脱离。

李诚带来的东西很很多,吃的穿的,铁锅都带了好几口。唯独没有给钱的意思。不是李诚吝啬,而是不想让这家人养成依赖的感觉。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,对杜家人同样适用。杜家太穷了,铁锅对这家来说,可望不可及。即便是村子里最有钱的里正,也就是在县城里买了一口铁锅。杜家人体会到了生活水平阶梯式进步的感觉。李诚带的东西里头,还有一早在县城里买来的两只

杀好的羊。吃饭的碗筷,切菜的刀,生活用具李诚全部自带。本意不是矫情,就是觉得带这些东西,杜家肯定需要。不料在里正看来,这位县男太奢侈了,出门在外,一辆大车专拉用具。一个姨娘回门,便如此的劳师动众,蜂窝煤都自带了五十块,就不怕杜家用完

了,没地方去买去?

秋萍在教母亲用煤炉,交代一句:“这煤炉晚间不要放在屋子里,封上口子,盖上盖子,就放在屋子外头。蜂窝煤用完了,让人去现成崔氏货栈,报上李郎的名字,就可以拿到煤。”

“放在屋子外头,怕是叫人搬了去。”婆姨不是很放心,秋萍笑道:“一个煤炉,值不当几个钱。家里屋子低矮,放屋子里不好接烟囱。这煤炉不通风,要毒死人的。”一直没机会说话,只能站一旁等候的里正,总算是被李诚想起来了,招招手,里正赶紧过来。李诚淡淡道:“我这岳父是个老实人,不知道该怎么说话。有的话,我替他说了。家里原来四十亩永业田,我出

钱按照市价买回来。这土坯屋子住不得人,我出钱盖新的。”

里正差点哭出来了,四十亩地还给杜家也就算了,盖新房子那可不少钱呢,也要我出?里正的理解,就是李诚打算让他这么做,才肯放过他。心疼的厉害,却无可奈何。如果不答应,今天夜里能不能过的去都不好说,家里正在办喜事,搞不好就换个幡子办丧事。如何选择,很简单。里正硬

着头皮答应:“贵人安心,一切自然有下吏办的妥当。”

李诚懒得看见他,摆摆手:“你家里有事忙,且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吧。”

里正如逢大赦一般的出来,匆忙的往家里走,斜刺里出来一个不良人,拦住他道:“杜里正,等你一会了。”里正站住道:“县尉有事?”这不良人冷笑道:“不是县尉有事,是你有事。县尉有话,不管李县男提任何要求,翻倍做好,不然你就等着家破人亡吧,别怪他老人家没提醒你。这李县男,打断了齐王的腿都没事,齐王还叫陛下撵去齐

州了。好生思量吧。”不良人说着匆匆走了,大冬天的里正一头的汗,刚才还庆幸自己逃过一劫,不料事情还没完。感情这位之遮奢,远远超出了想象。

第一百七十九章 安排

秋萍陪着母亲说话,李诚只好陪着杜三说话,家里的两个男娃,帮忙干活。打的那个在劈柴,小的那个在露天的灶台里看火。奶娘抱着安乐,跟在秀萍后面。杜三是个老实人,坐在李诚的对面一脸的不安,也不知道该说点啥才好。浑浊的眼睛呆滞的看着李诚,身子在微微的扭动,仿佛屁股下面有钉子。李诚摸出随身的荷包,这是今年收的第一批烟叶,自己亲

自用炕烤出来的,亲自切出来的。

四四方方的纸卷了一个喇叭筒,就着煤炉的火点上,把铜炉放回去,李诚不紧不慢的回来,坐在杜三对面。“今年的收成如何?”想来想去,也只有这个话题了。不能干坐着。“收成还行,正常的年景。交了里正的租子,明年的种子和过年吃喝的备下了。家里有三十亩旱地的口分田,种的杂粮,将够过冬的。”杜三缓缓的说着,语气很沉重,他是真的希望得到一些粮食,而不是

李诚送的这些东西。

这还是贞观年间,失地农民的日子同样不好过。交了地租,就只能剩下点种子,还有点过年的粮食。其他的日子,只能吃点杂粮。要说吃肉吃好,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。

“嗯,知道了。等我记下来。”拿个出小本子和碳条,记下“粮食”。又笑道:“火炕盘了没有?”杜三摇摇头,眼神里充满了无奈,不是不想盘,而是没钱请匠人。

“嗯,这个我也记下了。明年开春的农具,可有齐备?”李诚一边问,一边记。杜三是有一句答一句,不主动说话。

一番问答之后,李诚看着小本子道:“嗯,缺的东西还不少,新的曲辕犁,犁头,各种铁农具,过冬的粮食和过年的肉食,明天我都让人送来。小的那个还在长身体,尽管敞开吃,这点粮食还是有的。”杜三听到这里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异彩,很快的低下头不说话。李诚知道他心里不好受,就当着没看见,面带微笑继续说自己的:“家里的四十亩永业田,也就是几天的功夫,就能买回来,记得留够明

年的种子。明天还有人来勘测地形,确定宅基地,等几天有匠人来给你修房子。盘炕的事情也不会耽误的,冬天冻不着。”杜三的头更低了,脸都快到膝盖上了。生活的重压,让这个敦厚的七尺汉子没脸见人了。李诚当着没看见,继续笑道:“明年开春,好地种小麦,口分田是旱地,种点番薯和土豆。安分守己的好好干,不用

几年,日子就能好起来的。”杜三还是不说话,只是肩膀在微微的抖动,李诚还是当着没看见,淡淡的说着自己的话:“秋萍是个好女子,遇见他是我的服气。家里人要不想在后沟村呆着,就让人给县城的崔家货栈带话,我让人来接你

们去长安另外寻个营生。留下来,不得打着我的旗号为非作歹。”李诚说的这些,在他看来就是举手之道,但是在杜三的心头,如同点着了一个火塘。希望之火在熊熊燃烧,听到最后惊的抬头,看着李诚道:“贵人只管放心,这两个男娃,但凡敢做半点歹事,打断他们的

腿。”“呵呵,贵人之说就不要提了,都是自家人。论道理,我该叫你一声丈人,你叫我的名字就好了。我叫做李诚,字自成。”李诚依旧像寻常的聊天一般,杜三此刻的心情放松了许多,但是又不知道该说点啥

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。

挣扎一番,杜三站起来,走过去,拽着两个男娃过来,一人一脚:“给贵人磕头。”

李诚赶紧抬手拦住,不让他们下跪,笑道:“这俩也是我的舅子,如何能行这般大礼。”

说着李诚笑问:“都有名字吧?”杜三尴尬的不行,低声道:“俺不识字,随便乱叫了个名。大的叫栓子,十七岁了,小的叫柱子,刚刚满十岁。”“你们两个呢,栓子年龄大了,该讨媳妇了,家里也离不开一个男娃,就留下来陪着丈人丈母,替秋萍孝敬老人。对了,秋萍也就是二丫。”李诚解释一句,三人才明白。李诚又道:“栓子还小,可以跟我去

长安,进学堂读几年的书。”这话说完,杜三的表情激动的狰狞了,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。自己的孩子能读书?这跟做梦似得,怀疑自己听错了。好在这时候秋萍过来笑道:“耶耶,李郎说的在理。柱子还小呢,能读书识字,将来能

给我帮的上忙。”“二丫,给你帮个甚哩?”杜三对上女儿,说话自然多了,也敢说话了。秋萍微微一笑:“郎君开了个书报店,算在女儿的名下。还有这府里的账目,暂且都是我在看着。将来大妇进门,账目移交过去,名下

的书报店,也要个信的过的人看着。柱子好好学,能派上用场。”杜家三口经历了梦幻般的一天,早晨天还没亮呢,就干着去里正家里干活了。一家四口,全都在帮忙,看门的人都没有。没法子,欠着人家的债呢。不料当年卖出去的闺女回来了,带来了一个郎君,里正

在他面前头都抬不起来。

再后来,一切全都变了,失去的东西拿回来了,没有的东西即将到手。

里正又来了,手里拿着一张按了手印的条子,陪着笑双手奉上:“李县男,这是杜三写的欠条。”李诚接过一看,字写的很正,肯定不是杜三写的,手印是杜三按的才对。

“借粮三石,年息三成,来年不能归还,本息同算。”李诚读了一句,觉得这利息其实也不算很高,还是有点良心的。没有黑到地步。

“我要给丈人盖新居,栓子要娶一门亲事,这些都要麻烦里正了。”李诚说着话,从口袋里摸出一锭银子,递给里正道:“拿去,不能让你亏太多。”这锭银子能有二十两,按照现在的市价,能值二十多贯钱呢。李诚是真的不想占他便宜,但是这货给吓着了,怎么都不肯收,噗通一下给李诚跪下道:“贵人,杜保没有照顾好自家的兄弟,很是没脸,这银

子怎么都不能收了。贵人且宽心,明日杜保便招呼人手给杜三盖房。”

李诚拉下脸来,阴沉的声音道:“谁要你给丈人盖新屋,李某不缺这点钱,拿去。明日我从县城里来时,看不到丈人家的地契,仔细里的皮。”

里正杜保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,李诚把银子丢他身上,转身不带多看一眼的,淡淡道:“去忙你的事情吧,家里在办喜事,不好让人说李某不近人情。”

里正杜保不敢再有半点耽搁,摸出一叠地契,放在地上,拿起银子转身就跑。

李诚拿起地契,看一眼便乐了,居然不是四十亩,而是八十亩的地契。想了想,问一句“如今这地价几何?”杜三道:“好田要五贯钱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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