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方书桌,一把椅子,再无他物,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,连个香炉都没有。古人红袖添香为读书,在这里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。崔芊芊走到书架跟前,拿起一本书看一眼,却是内府书店出的《论语》,余者也都是儒家的书籍。这些书都很新,丝毫没有翻动过的样子,就好像买回
来就摆在那一样。崔芊芊准备离开时,看见一本白皮书,拿起来看一眼,上面写着两个字“数学”。这书到不是刊印的,完全是手写的。崔芊芊翻开一看,第一页便是对照的数字,阿拉伯数字对照汉语数字。内容不是很吸引
她,一笔字却很有吸引力。
可以肯定,不是毛笔写出来的字,听说李诚以鹅毛为硬笔,难不成这就是硬笔所书?
这时候听到外面有动静,崔芊芊赶紧放下,见李诚一个人进来,便微微欠身:“见过李郎。”李诚笑着拱手:“三娘何必客气,都是自家人。我这书房简陋的很,没什么可欣赏的。”
崔芊芊笑着指着墙上四个字道:“便是这知足常乐,就能欣赏一日吧?”
李诚没想到她这么回答,露出微笑道:“见笑了!信手涂鸦而已。”
崔芊芊道:“寻常的书房里,挂的字画,多为自勉向学之类,李郎如何挂这四个字?”
李诚笑道:“不过是人生态度罢了!生而有涯,欲望无涯。这四个字,不过是警醒自身,凡事不可欲无止境。人的一生,多数就坏在一个欲字上了。”
崔芊芊凝眉思索,片刻才道:“倒是有几分道理,有类佛家之偈语。”
李诚笑道:“我可不信佛家,或者说不信任何一家。”
崔芊芊听了忍不住反问:“人生在世,总得信点什么吧?难道连天都不信么?”
李诚听了这话,表情随意的摇摇头:“不谈这个,你坐下,我让人奉茶。刚才听高晋说,你听了弹棉花的声音闹心,我也不喜欢听那个。所以在耳朵里塞棉花。”
崔芊芊缓缓在椅子上落座,摘下面纱时,心头突然一动,真该死,怎地一直戴着面纱?早该摘下来了,枉费我一番心思化妆。
李诚果然看过来,却没有露出崔芊芊期待的喜悦,反而皱眉道:“怎么弄的花里胡哨的?好好一张脸,画成这样。”崔芊芊听着狠狠一愣,这是时下最流行的妆扮,怎么他不喜欢么?
这个打扮,李诚在武约的脸上见过,就是抹了一堆粉在脸上,然后腮红点的很夸张。看来唐朝人对脸的审美,距离现代人差距比较大。还好,没有像某岛国那样,牙齿都是黑的。
李诚反应很快,赶紧纠正道:“三娘,不是你的妆不好看,而是我这个人,不喜浓妆。再者,青春少女自靓丽,何必靠这些妆扮添彩?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饰,有何不美呢?”
李诚可不想还没过门就闹家变,赶紧把能想到的赞美之词丢出来。
崔芊芊听了心头一阵欢喜,原来如此。他喜欢的是淡妆的我,上一回在崔成家里见面时,便是淡妆,他也没说什么?仔细一想,不对,上一回没有摘下面纱,真是的,糊涂了。
“如此,李郎且稍等片刻。”崔芊芊缓缓起身,李诚站起做个请的收拾。崔芊芊出门,让高晋带路,寻来热水和盆。不多时,高晋拎着一个铜壶出现,身后丫鬟还捧着铜盆。
莺儿亲自动手,试了水温,才让崔芊芊洗脸。不多时,一张干净的脸出现,崔芊芊要找镜子,却没有任何发现,忍不住问:“怎地没有镜子?”
高晋笑道:“回主母,此家主临时休息的屋子,故此没有镜子。”
崔芊芊奇怪道:“怎么,李郎不照镜子么?”高晋想了想:“没见过家主照镜子。”
“倒是个奇怪的习惯。”说着崔芊芊便转身出门,回书房去了。见到李诚便问一句:“你屋子里怎地没镜子?”李诚一听这个,随手走到书架边,打开一个抽屉,拿出穿越带来的镜子,递给她:“喏,镜子。”
“这……”崔芊芊看见镜子中清晰的自己,惊的后退一步才道:“这是镜子?”
李诚一愣道:“啊,是镜子。”这会李诚反应过来了,这面镜子在唐朝是唯一的一面啊。当初打算还钱的,一直没机会。后来不缺钱了,也用不上了。莺儿在边上看的目瞪口呆,傻傻的都不知道说话了。崔芊芊好一阵才道:“不想在李郎处,竟能见到如此人间至宝。”说着话,心头一阵喜悦,李诚把家里最宝贵的东西展示在自己面前,这是何等的信任,
这还没过门呢。
这镜子不大,也就是巴掌大的方镜子,已经发财的李诚不当一回事,搬家之后从箱子底拿出来,顺手就放在书房的抽屉里。“你喜欢就归你了,只是要小心,这东西怕磕碰。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宝贝,就是一般的玻璃镜子。”李诚还特意解释一句,崔芊芊心头甜蜜,接过镜子低声道:“李郎的心思,妾身都知道了。此物,必定爱若
性命。”
李诚知道白解释了,谁让唐朝人没见过这个呢?算了,那就不解释了。可惜,自己不会烧玻璃,就知道石英砂是原料。少府监有会烧琉璃的工匠,回头研究研究。玻璃这东西,搞出来真的能挣大钱的。
就一面普通的镜子,崔芊芊的心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,什么武氏秋萍,都给我滚一边去,你们也配做我的对手?看见没有,这是什么?传家宝,见过没有?
“这书房,平时没人进来吧?”崔芊芊特意问一句,要有其他人经常进来,那就得准备杀人灭口了,李家的传家宝,传出去会遭人觊觎的。“三娘多虑了,此物,也就是我等三人见过,怎地,要在下代劳灭口么?”李诚一下就猜到她的心思,笑着问一句,眼神盯着莺儿。吓的莺儿赶紧躲在崔芊芊身后,哭腔道:“小姐!”崔芊芊赶紧道:“李郎不
要乱讲,莺儿与妾身情同姐妹,不会对外说的。”
李诚听了哈哈大笑道:“开玩笑而已,你当真了。这就是一件死物,在我眼里,再值钱也比不得一个活人的价值。你记住我一句话:人的生命,才是无价的。”
崔芊芊转身对莺儿道:“死妮子,惯会装,你看看李郎,为了安抚你,说的多好听?”
好吧,李诚知道自己白说了。这个统治阶级的贵族小姐,是不会听自己这一套理论的。本来这个时代,就只有佛家才在说,众生平等。
莺儿不好意思的低声道:“小姐,人家哪有装?适才李郎看人的眼神,好可怕。”崔芊芊笑道:“你会害怕李郎?叫人如何能信?你是怕嫁过来之后,李郎看不到你那身白肉吧?”说着话,崔芊芊的眼神朝李诚看过来。莺儿的命运是注定的,就是陪嫁丫鬟,将来要给李诚做妾。怎么说呢
?
比如崔芊芊不方便的时候,莺儿就要把自己洗白白,送给李诚品尝。而且李诚和崔芊芊办好事的时候,莺儿也是要在一旁伺候的。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本来面目。“小姐!”莺儿拉长的声音,不像是在求饶,而像是在勾引的呻吟。眼神也躲着李诚,平时的泼辣,却是半点都不见了。李诚心里明白,这是崔芊芊在笼络莺儿呢。还没过门,便给她把地位定下来,免得将
来李诚不认账。
想到新婚之时,洞房之夜,脑补了一副画面时,李诚可耻的石更了。腐朽堕落的生活啊!这是穿越唯一的好处了。
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寻常中的不寻常
婚前增进了解,这是非常必要滴。至少李诚放心了,崔芊芊没有打算将来把武顺和秋萍如何,无非就一个目的,自己的位子谁都别想撼动。
“三娘难得来一次,不妨跟我在庄子里走一走。”李诚发出邀请,崔芊芊戴上面纱道:“也好,总呆在屋子里,这一趟就白出来了。”
一年的时间能带来多少变化,李庄的人感受最深了。庄子附近的军营虽然是临时的,宿卫撤走了,营地也留下来,并且变成了一个自由市场。市场就在渭河边上,这里没人收税,又有买卖可做,发展起来却是很快。起初只是一些小贩子,挑着担子做宿卫的
买卖。
后来一个做皮肉买卖的女子,租了农家的屋子,做点没本钱的买卖。渭河边上的作坊,一家接着一家的起来,规模都还不小,在里头做事的人也不少。人多了,自然有买卖可做。
宿卫撤走了,留下的营地被小贩子和各色人等占据,一个自由市场就这么诞生了。偏偏这地方没啥官府,最大的人就是李诚这个庄主,他不管这些地方,县衙里的人也不会来管。其实李诚也不是不管,别的不说,卫生环境这一条,在这里必须做到。做不到的,自己卷铺盖滚蛋,李庄不留邋遢的人。作奸犯科之辈,更不要说了,一旦发现,十几号老卒在庄子里带着,直接拿了送衙
门。短短一年的时间,渭河边上多了个小码头,三个磨坊,十几家工坊。码头上干活的人也不少,都是附近的农夫,家里的地不够种,便来这里谋个差事。等到年底一算,在码头和工坊干活的人,挣的比种地
还多,这一下人心就变了。
工坊里生产出来的货物,每天都有船只来运走。这些事情都不要李诚操心,有钱挣的买卖,谁家不上心?生意最好的,还是李诚的酿酒作坊。最初只有四口大锅,现在有二十口,几百号人在工坊里做事。也不是没有人来打李诚的算盘,只是高晋这货看的很紧,只要在酒坊里做事的人,必须有家口,没成亲的不要。老婆孩子,都得在李庄住着。真要遇见那些为了点闲钱,不要老婆孩子和爹娘的狠人,那也
没法子不是?不过这种人暂时没出现。
崔芊芊的本意是坐着马车走一圈就行,奈何李诚的意思是人还是要多走动。
身后跟着几个老卒,李诚领着崔芊芊在渭河边上新兴的集市走动。一边走,李诚一边介绍周围的情况:“那边是码头,走水运虽然慢点,但是成本最低。尤其是铁器,笨重的紧,走水陆最方便。”